Claudia W

视线停留之处有藏不住的真心

一切顺利。

【大虞海棠】小棠追虞实录 /中

    

  粉丝棠×演员虞

  

  

  虞书欣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她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气息后颤了颤身,闭着眼转过来面对着虞书欣,再忽地睁开盯着这张天真无邪的面孔。困意未散,她慵懒着问道:“这都几更天了不曾休息?况且你的床在那边,跑来我这做甚?”她抬起手臂指了指对面那张床,虞书欣不理会,反倒是扶着她的肩膀,欲要将她拉下床。

  

  赵小棠险些被她拉得摔下床,情急下慌忙用脚踩住地板,冰凉之感随着脚底向上涌,她打个激灵瞬间抬起,顿时便清醒了。虞书欣帮她拿过床边的鞋,又取下木架上的外衣递给她穿上,赵小棠小声嘟囔这会儿拉她起来不知要说些什么,明早又该嚷着要多休息会了。

  

  待系好腰带,她点上一左一右的两根蜡烛,漆黑的屋中冒出了一团光亮。秋分时候的夜晚风大,门窗被吹得嘎吱作响,烛火微微摇曳,她的下巴搁在手背上趴着桌,凑得近了还能听到噼里啪啦跳出火星子的声音。

  

  “说吧,何事?”

  

  “听我讲个故事好吗?不会耽搁太久……”

  

  赵小棠总觉着她想一出是一出,讲故事大可明日路上说,何必深夜同时苦了二人。她本想拒绝,瞌睡虫爬上来挡也挡不住,可对上虞书欣真诚的目光,又不好意思开口,也就摆摆手,全当做是默认。

  

  “我是想到以前阿嬷讲的了,她说阿鸢名门大小姐,踏破门槛提亲无数,却至今待字闺中,她的眼里只有父母和丫鬟,抬头是四角天空,她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那些公子哥连名字都未听过,她不敢应下任何一门婚事。阿鸢说一定要遇到一位命中注定的公子。你猜她后来遇到了吗?”虞书欣盯着赵小棠,目光炽热,可她却始终对着桌面,偶时差要闭上眼睛。

  

  赵小棠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你不是说她出不去的吗,那怎么能遇得到。”

  

  “恰好家中长辈出门拜访,便少有人来到阿鸢院中,偷偷溜出去不是难事,外头的人也从未见过她,识不出来。她遇上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客,一起放纸鸢,吃冰糖葫芦,晚上一起放河灯许愿,一起看烟花,甚至将阿鸢从死人堆里救出来,那便是她的意中人。”

  

  这会儿赵小棠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唤,她用手捂住,想着等下村口卖烧饼的老陆来了一定要多买几个,“那不是挺好的,不过若要娶嫁只得私奔吧。”

  

  虞书欣说着便不知怎的满是温泪,偏过头悄悄拭去不让赵小棠瞧见,她清清喉咙,说:“是,可还没来得及计划便因父母她被迫离开,仅仅因为对方是个无权无财的江湖中人,怕二人藕断丝连就急于将她许配给京城最有名的公子哥,名号是响当当的,阿鸢并非不曾听闻,仪表堂堂人也周正,可奈何她早就心有所属。大婚当日二人双双跳河殉情,令人唏嘘,即刻传得沸沸扬扬,后来连街边玩闹的小孩都将此编成了歌谣。”

  

  “那挺惨的…”

  

  “是啊,如果他们能再勇敢一点的话…其实我想和你说……”她没敢说下去,低头后又抬头看着赵小棠,承想是失落了,对方趴在桌上,没有回应。

  

  烛火照着赵小棠的面庞,红润一面,一身红衣这时更是比平日的飒爽多了几分艳丽,已然睡却,偶有冷风挤进木门的缝隙打在她身上,衣袂随风飘动两下,她哆嗦一下换个边继续睡。虞书欣伸手偷偷摸她长长的睫毛,两行清泪簌簌而下,声音哽咽着:“为什么我想对你说的话你都听不到了啊。”

  

  赵小棠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屋里除她便无人,屋外寻了一圈一无所获。问问周边的邻居也说没见到有谁经过,也没留下什么东西,好像从来这间屋子就只有她一个人罢了,空空荡荡的。

  

  这几日他们一直待在一起,虽说虞书欣从小娇生惯养总在路上喊累,却也不多任性一分,看着赵小棠对冰糖葫芦盯上一会儿,就会拿出仅有的铜板买两串,吃到一半佯装吃不下把自己的也给她。平日里吵吵闹闹的,赵小棠还嫌她烦,真到耳旁再也听不到她一声声娇嗔,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她不知道走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如果我们能再勇敢一点的话……

  

  随着一滴滚烫的泪落到桌面上,死咬着下唇心如刀绞时——她惊醒了。

  

  赵小棠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全身冷汗,头疼得很,她晃晃脑袋随手抹掉眼下的湿润。脑海中如倒带一般,忽然一怵,行侠仗义一身红衣是她,而另一个她是名门贵族的大小姐。

  

  她昏昏沉沉地起来洗漱,对着镜子却目光涣散,热毛巾盖着脸好一会,稍感舒适,她做这个梦已经连续好几回了。

  

  每回都是哭醒痛醒的。

  

  虞书欣发了个条微信让赵小棠下来到烧烤摊,看她点了好几串烤鸡翅和土豆片,不过桌上没有北冰洋都是啤酒瓶。

  

  赵小棠坐到她对面的时候她已经喝得微醺,“怎么了这是?”啤酒瓶空了好几个,她手肘往桌上一敲空瓶就啪得掉到地上,碎成一片一片。赵小棠要了两瓶北冰洋,抽走虞书欣手里的啤酒瓶,她抬头看赵小棠一眼,迟缓地露出笑容。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小棠…我分手了。”她咧开嘴,下巴微微上扬,从眼眶里滑下来的泪顺着脸颊落到下颚滴在桌面上,在灯泡下闪闪发光。

  

  “可是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有男朋友啊,是传绯闻的那个…?”

  

  她点点头,赵小棠把开掉瓶盖的北冰洋换到她手里,让她酒精过敏别再喝了。

  

  “因为我从来都不敢说,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知道那些狗仔有多讨厌吗,为了那么几张照片还会跟到家楼下来拍照,我每天睡觉前都要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窗帘有没有拉上,我有时候真的都不敢睡觉,我就感觉像哪里都有他们的摄像头,处处都在盯着我,你根本想不到这到底有多难受。男朋友呢,你不会想得到,我以前认为我很好的朋友,把我跟他的照片卖给那些人,我去问她还怪我,是不是我活该啊?”她胡乱扯着头发,眼泪黏得到处都是。

  

  赵小棠默默地听,虞书欣头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伸手轻轻帮她抹去脸上的温泪,“怎么哭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这样是不是很丑啊?”刚刚因为赵小棠平静几分,一想到自己现在毫无形象地坐在这里大哭,又皱起眉头要哭出来。

  

  赵小棠指腹附在她的眉心替她舒眉,摇摇头对她说:“没有啊,很好看,一直都是。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赵小棠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地和她讲话,不是大大咧咧带点霸道,就是想起来自己是个粉丝不知道和她怎么说。虞书欣看着她的眼睛,好久好久,没有这种温暖的感觉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看错人了呗,那个渣男根本就不值得我付出感情好吧,真的太浪费了。但是我想到和他在一起我受了那些人多少骂声,我先追的他,各种撒娇献殷勤,我还装病让人找他来单独照顾我…我什么都不顾觉得只要和他互相喜欢就好了,现在如果说分手了又不知道会被怎样恶意营销再来多少恶语,我是觉得太亏了。”虞书欣正了正身子,吃了半个鸡翅,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赵小棠看着她,完全可以想象到这个消息被放到网上会有连续几天的热搜,不看清全貌就会迎来大多数人的指责,被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进行道德绑架,指控所谓的失格。她揉揉太阳穴,倒了一小杯酒饮尽,想想都令人后怕。

  

  “那就先不说?”

  

  “不说有用吗,不知道怎样就会被人发现,然后剥得赤裸,曝光在网上。然后就会有人说什么,当时搞得那么轰轰烈烈现在分手了这一巴掌打的,这是我们想的吗?还有人说谈恋爱要么别谈,谈了就藏好,没藏好爆出来被说就是我们活该,谁知道在哪里就被拍了,那他们能不能提供一个组织专门去干掉那些无聊的人。”

  

  她已经不流眼泪,反而时不时拍一下桌子,发出嘭得一声,惹得旁人转头看过来,赵小棠双手合十对着道歉,虞书欣却不以为意,继续提高分贝。

  

  “现在都不是我和他之间的感情问题,我不在意,又不是非他不可,我只是讨厌其他人。”

  

  “但…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虞书欣摇摇头,拿给她一串烤鱿鱼,说这是她喜欢的,“当然不怕,你比我懂这些,你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作为你自己,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而且,我相信你。”

  

  她咬下一口鱿鱼脚在嘴里嚼着,很久没有人跟她说什么相信不相信了,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有好多人不会相信她,她今天再一次听到这个词,烤得喷香的鱿鱼咽下都带着一点儿酸苦。

  

  “也是,你也不要看网上那些怎么说,反正在我眼里你都是最好的。”

  

  她噘着嘴:“我随便他们怎么说,我又不要他们喜欢。”明明方才还说着不愿意听到那些谩骂,这会儿又要强得很,一点也不肯示弱。

  

  虞书欣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演员吗?”

  

  “因为喜欢吧。”

  

  “是,蛮早的初中还是高中我就很喜欢表演,就觉得要去试试,现在成功啦。还有一点就是至少还可以谈恋爱啊。”语罢便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灿烂如阳,可赵小棠知道,其实她一点儿都不开心。

  

  赵小棠再明白不过虞书欣的话中有话,很多人都觉得只有演员和歌手可以实现恋爱自由,不过也不一定,还得别人喜欢才是,他们自己觉着的什么都不算。团体中的女孩男孩们根本没有拥有感情的资格,所谓的粉丝如同一幅枷锁,死死捆住再鞭打,打得血肉模糊苦不堪言再认输,往往这时候自认为获胜的一方总会觉得做了全世界最对的一件事,将心里最优秀的那个人肆意践踏。

  

  她的疑问一直没说出口,喜欢就是要把对方拴在自己身边动弹不得吗,欲要挣脱就厉声下一个狠狠地巴掌,当头泼一盆冷水,最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但她没想清楚,虞书欣她到底是为自己还能谈恋爱而开心,还是因为在这么一条路上饱受舆论而沮丧啊。她仅仅是因为喜欢表演才会去当演员,为什么要因为这件事承受很多衍生出来的不堪言语,明明很多事都和演员没有关系。

  

  “我跟你说啊,你给我听好,说你的人,一种是嫉妒你的女人,还有是一种是不如你的男人。”她说得非常坚定,抬手顺了顺对方的长发。

  

  虞书欣举起北冰洋碰了碰赵小棠面前的那瓶,“是是是,棠哥说的都对!”

  

  “你要记得,没有任何一个人有权利去选择包括改变你成为什么模样,不管你做什么因为是你自己仔细想过要去做的,所以怎样都是最好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被需要的那一个,但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她一说完这些话就陷入了一种沉默,谁都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该不该说。她知道对方值得拥有更好的,不管是一段新的恋爱,还是一个全新的角色,真心实意并且充满希望。

  

  待她蓄起了泪,赵小棠还是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可别给我再哭了,再哭我就要说你丑了。”

  

  小姑娘被她逗笑,随手抹了两把,咬着下唇点点头。

  

  后来肩并肩挽着胳膊走过了一个红绿灯,吹着秋日的凉风,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两瓶矿泉水。她和她的影子在橘灯下被拉得很长,虞书欣忽然扑到她身上,双手环着她的脖颈,接触到的那一刹那她心里头咯噔一下,捏着手里的水瓶愈发紧了,两道影子聚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贴到耳边——“晚安。”

  

  那个戴着耳机在晚上兀自跑步,刘海会被汗水浸湿贴着额头,纵身一跃入泳池得到短暂凉爽吐着泡泡的夏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的夜晚一日比一日清素,雨声从热闹变得寂静,人们个个神色清醒,心思澄静,日子忽然缓慢而悠长,公园里遛狗的一对小年轻牵着手说,是秋天了啊。

  

  虞书欣说想要吃烤地瓜,一定是在秋天的时候,赵小棠问过为什么,实际上和没有答案一样,她说因为好吃。

  

  赵小棠骑着车穿过好几条街去买烤地瓜,满满一袋子,包在外套里,两个车轮子压过嘎吱作响的银杏叶,敲虞书欣的门时一袋烤地瓜还是热乎乎的。

  

  她抱着一袋子的烤地瓜,取出一个小心剥皮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咬上一口后说好甜,问赵小棠在哪里买的,以后还想吃的话就自己去。赵小棠挠挠后脑,眼神往一旁瞥,支支吾吾地说是楼下公园门口买的,虞书欣点点头刚打算拿一个给她,便见她转身快步上楼梯。

  

  赵小棠背靠着门,喘了一口气。她可不希望被追问,暗自祈祷虞书欣千万不要去楼下公园门口散步,那里根本没有什么烤地瓜。

  

  她有时候去楼下散步的时候遇到遛鸟的大爷,想着虞书欣在上海拍戏每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就和大爷说好了她拿手机录鸟叫声,还会拍木亭旁边新开的桂花,一并发给虞书欣。

  

  虞书欣在外拍戏很久不见,赵小棠就洗个澡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打个视频过去,那边都是导演喊卡和再来一条的声音。时间不久,随便聊几句,很快挂掉再各自去画设计图和补妆去拍下一场。

  

  刚换完一套衣服的宋茜姐看虞书欣挂断视频凑到她身边,“男朋友啊?”她没注意吓得一哆嗦,转过头看着姐姐慌忙摆手,“没有没有!”

  

  宋茜姐拍拍她的肩,说:“那你脸怎么红了?”她一手把手机放到背后,另一手附上脸颊摸了摸,小声嘟囔:“有这么明显吗…”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凌晨踩着低沉的夜幕走上楼梯,内心盛满了细细碎碎的喜悦,她想,“她应该已经睡了吧?”她突然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叫住,“把手伸出来。”赵小棠挤着眼睛冲她笑嘻嘻地说,“圣诞节快乐!”

  

  放在手心的是一把甜甜的糖,还有落下来的一滴热泪。

  

  赵小棠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年看的第一场电影是和虞书欣看的,文艺爱情片。虞书欣没说为什么请她看,裹着一身羽绒服戴着黑色口罩压着棒球帽,牵着她的手坐到第七排的两个位置,拉下拉链哈着一口白气轻声和她说,一年里一定要看一场电影,这样没有遗憾。

  

  电影开场扔石子打水漂那段她漏看了,偷偷看虞书欣一眼也抿唇作罢,她很久没有再有过她是粉丝虞书欣是演员这种意识,在认识的半年时间里这种界限愈来愈模糊,后来索性直接关闭通道,自欺欺人。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像小时候舍不得吃水煮肉片里的肉片,先把生菜豆芽都吃完,然后在妈妈的催促下小心翼翼地夹起肉片,每一片都要放在嘴里嚼好几下,直到已经没有辣香味了再吞下去。她的犹豫在一句“一起去看电影吧”下清零,好像她从未学过怎样拒绝,对方说什么她都是点头答应。


  上次孔雪儿差点说漏嘴了,她猛得上前捂住,连说了好几个没有没有,自己巴不得想去做他们片场的美术设计就可以见到,可是人家根本不认识她啊,好容易人走了,孔雪儿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别人说要在一方拿爆米花的时候也伸手去拿,佯装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骨,随着跳上绯红的脸颊上升暧昧的温度。可虞书欣是用拿过爆米花的手紧紧握住赵小棠的右手,黏黏的热热的,心里新修的楼房因为设计师对安全设计的不到位,一下子全塌了。

  

  水煮肉片在风卷残云后只剩下了一堆生菜。

  

  赵小棠好容易打算认认真真看电影,没过多久虞书欣就哭得梨花带雨,而她因为无聊已经睡着了。

  

  直到亮灯散场,赵小棠也不知道电影讲了什么,反倒是一出影厅虞书欣就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愣是一句也没听懂。

  

  回去的路上缩在羽绒服里打着冷颤,她推开便利店的门买了一杯热没事和一杯热拿铁,两个杯子里的两种咖啡来回倒,最后各自融合,分一杯到对面人的手里,喝一口就捂着。她舔舔冻冷的嘴唇,说今年冬天怎么这么冷啊。

  

  他们快步走到公寓门口,输密码乘电梯拿钥匙插进赵小棠家的锁孔,看到从沙发上站起走过来的孔雪儿和王承渲,手里还拿着遥控器,刚刚打算调台等春晚。

  

  大家都不怎么下厨,买了几大包材料到客厅煮火锅,汤滚后往里烫生菜和毛肚,氤氲着热气,蘸满油碟一口吃进嘴里。电视里演着小品,虞书欣一看表演相关的就滔滔不绝,从吊威亚真的很疼到新戏的男主角是她见过最帅气的了,还有片场看宋茜姐跳舞简直跟坐在内场VIP看演唱会一样等等。

  

  因为虞书欣,话语间就热闹起来。王承渲最近在参加一档唱跳类节目,刚好新年放假就回来了,之前在节目里同组有对四胞胎,帮自家妹妹本是十几年情深义重,大多理解,但在竞技场上为了妹妹而拉踩甚至道德绑架,这让王承渲心头扎着一根刺。可她向来性子温软,只会一笑不说别的,等到宿舍里没有人的时候才委屈地偷偷抹眼泪,这次回来倒是一口气把苦水倒尽了。

  

  虞书欣顺着她的背,孔雪儿接着就说起舞社新来的女生,jazz不错还是个rapper,说着孔雪儿用自己的蜜嗓模仿几句,听着听着王承渲就拿起筷子给她夹了颗鱼丸笑出来了。

  

  几个女孩子倒了半杯红酒举起来碰杯,大喊一声新年快乐,声音融合到摇曳的深色液体中。

  

  今年春晚没什么看点,小品无聊,唱跳节目靠几个帅哥撑着,不知道谁提议去楼下看看雪,便纷纷动身穿好长靴戴上针织帽。  


  虞书欣去国外读书前一直在上海,小时候还会有鹅毛大雪,整座城银装素裹,越长大见到的雪就越来越小了,有几年暖冬连雪籽都见不到。雪花轻柔柔地落到她的发上,她张开手去接住,内心一点儿也不亚于小时候看到大雪纷飞的那番惊喜与心动。  


  借着门口橘灯的光亮,拿着刚买的一把仙女棒,点了几支晃着,孔雪儿抬高手里的胶卷几,一起拍了张合照,虞书欣差点为了中间的位置和赵小棠吵起来,没想到最后变成了撒娇,赵小棠什么也没说主动揽着她的肩换到一旁。  


  “咔嚓——”,大雪,笑容,烟火,还有喜欢的人,一样也没少。

  

 “要不要试着踩一下?”赵小棠用鞋尖抵着厚雪,她从前最喜欢的就是去踩碎冰,伴随着的嘎吱嘎吱声尤为好听。  


  其实虞书欣偷偷往王承渲后脖塞小雪球的时候踩了一路的雪,遭受反击后往回又是一路,留下长长一串脚印。可是在没有树叶树枝没有清扫过也没有一个脚印的干干净净的厚厚的柔软新雪上,握紧对方,结结实实按上一个步子踩雪玩,这种意义或许不一样吧。虞书欣点点头,赵小棠牵着手一起走,两个人的步伐不像之前一致,有些凌乱,到后来分不清谁是谁的脚印。原本整整齐齐可以分清两个人,走着便成了一串,不知道的怕是要觉着遇鬼了呢。  


  树叶上的松雪滑到头上,生出一种冰凉,虞书欣替赵小棠拍掉,却又笑她天降正义。  

  两个人哈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经过玻璃照出小孩用指腹画的鬼画符,一起飘向远方。


  “赵小棠。”  


  “嗯,我在听。”她把手攥成拳头塞进厚厚深深的羽绒服口袋里。


  “我想说,新年快乐!”虞书欣忽然提高音量,声儿脆生生的,动人得紧。是啊,今天是农历大年初一,学期结束剧组休假,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以后一起走下去吧。”


  虞书欣问完后迟迟未听到答复,对方不知道自己听到的是玩笑话还是真心实意的,刚打算耸耸肩说点别的什么,就被打断了这种想法。


  “好。”


  如同古玩市场的买定离手,法庭上的一锤定音。


  赵小棠把围巾系给虞书欣,她在宽大的羽绒服里边穿了两件毛衣,本就够厚,最近几天吃得多,长胖了几许,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只球。赵小棠又把戴着手套的手塞进她的口袋里,传递一点温度。


  赵小棠抬头看着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看天空,或许常常抬头去看便也习惯了,其实天上本没有什么东西,只是她的幻想足够让单调的黛夜变得美好。现在看到的天空不是蓝色的,夜晚的天像一张紫色天鹅绒毛毯,点点星光点缀着一望无垠的上空,夹杂着绒绒白雪,似乎置身于温柔之中,虽然初雪寒意侵袭全身,但血液是炽热的。


  她所认为的最亮的一颗星星,亦是她。


  他们都走了之后,只有虞书欣跟着赵小棠回了她家。

  

  虞书欣从包里拿出卷成筒的剧本,展平翻到折角那页,她饰演的蔡敏敏的台词都用金色荧光笔醒目划出,她放到赵小棠手中,“台词我都背下来了,这两页都是我跟贺灿阳的对戏,没划的黑字部分是张老师的,你看着跟我对一下。”

  

  赵小棠的期末大作业就是和表演系一起完成的,人物形象和情感以及场景氛围都是要揣摩的,像蔡敏敏和贺灿阳这类轻松相处模式,演起来不算太难。她答应后看了一遍台词,确定没什么疙瘩的地方就比了个OK手势。

  

  虞书欣清清嗓子,换了副表情一下进入状态。

  

  赵小棠左手一瓶水溶C右手一瓶茶派,问虞书欣喝哪个,虞书欣噘着嘴看了眼却没出声,她叹了口气用胳膊夹着茶派,用手托着水溶C的瓶底开着瓶盖。她伸手递给虞书欣时却不想对方自个儿生着闷气,抬头看她时那眸中复杂,对面人的到来本就让她意想不到,这番更是让她捉摸不定。

  

  “贺老师,我想休学。”

  

  “休学?怎么了病了?”赵小棠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放下手中的饮料想继续追问。

  

  “我想休学一年,跟你谈恋爱。”

  

  她抱着沙发上的抱枕,表情胆怯又真挚。赵小棠不知她想这事想了多久,到底怎么才在最后有这样一个打算,可是无论怎样这都荒唐至极,比起赵小棠,她应该更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更应该做什么。

  

  “你想什么呢,还休学谈恋爱,你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父母辛辛苦苦赚钱把你送到大学来,满脑子就知道谈恋爱。”

  

  虞书欣从来没见过赵小棠这般严肃又生气,句句如针刺,她平日上课都是轻松愉悦,课下更是和元宋等人以朋友相称,虞书欣咽了咽口水,这样的她着实让自己有点儿害怕。可是自己这个决定是想了好几个晚上的,连必修课上都在想,想着要怎么做才是最正确的,好不容易来的一点勇敢抵抗着心乱如麻,即便是老师也不可以这样否定她。

  

  她站起来和赵小棠对峙,“我不是满脑子谈恋爱,我是满脑子都是你。”

  

  赵小棠顿时些许心虚,语气柔下来:“那也不能休学,学生要以学业为重。”

  

  虞书欣听到这话并非自己心中所满意的,气鼓鼓地坐下,“你又不上我休学,又不跟我谈恋爱,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她不会让自己后退,可对方也不让她前进,逼得她在原地什么也不是,攥紧拳头低下头皱起脸差点哭出来。

  

  赵小棠蹲下来,左手搁在沙发扶手上,尽量靠近她,说:“什么叫我想让你怎么样啊,你也是个成年人,大姑娘了,权衡利弊懂不懂?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值得你去放弃前途的,你要学会爱自己,懂不懂?”见她点头后,赵小棠跟着点头,和她说这些就是希望她能够知道做什么才是值得的。

  

  虞书欣觉得她说得并无道理,可是不甘心被就此说服,虽然不过是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姑娘,心里却倔强得很,不想自己因为点了头听她的话就向双方表示错误。

  

  没一会她又摇摇头,眼前的问题还是没解决,她只是想为自己的这份喜欢找一个归宿,“可是懂这些有什么用?我还是喜欢你,你如果遇到危险了,我愿意为了救你去死。”

  

  “你说什么呢,年纪轻轻的,什么死啊死的。”赵小棠偏过头听不得,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般重话,幼稚得好像可以不顾一切,无论怎么冲撞好像最后都能够毫发无伤,又觉着自己渺小得微不足道。

  

  原是安慰,虞书欣反而着急地气上心头,皱紧眉头把抱枕往旁边一摔:“我就知道你不稀罕,说什么原因都是借口,就算我毕业了,你也不会考虑我的,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赵小棠举手无措,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突然发觉这小姑娘不是一般轴,除了比划一些自己也不知道的动作,不知道还能干什么了。

  

  “从小到大,我喜欢的男生,都不喜欢我。”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赵小棠一下慌了神,站起来想要后退又再靠近,她一向不会哄女孩子,怎么安抚怎么帮忙拭泪都不会,女孩子一哭她脑袋如同电脑突然当机,好几分钟都不能重启。

  

  “没说不喜欢你。”脱口而出又小心翼翼,可小姑娘没那么容易相信。“我知道,是老师对学生的喜欢,你嫌我不够性感,没有女人味。”

  

  她越说越让赵小棠糊涂,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每天都在想什么,自己哪个前女友是她说得那样啊,没答应和她在一起也不是因为这些,“谁说我喜欢性感的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觉得可爱也很好啊。”

  

  “可是我一点都不可爱。”

  

  “你可爱,你特别可爱!”

  

  她刚以为虞书欣会顺着自己走下去,承想挥挥手把抱枕都打到地下去了,“你不要再骗我了,你一定讨厌死我了!明明你连看我一眼都懒得看,我还对你的事指手画脚,我就像一只围着你嗡嗡旋转烦人的苍蝇!”

  

  一碗水煮肉片快凉了,举着筷子动也不敢动。

  

  “我没骗你,我真的是…”

  

  小姑娘还是绷不住,往她那一靠,“我就是一直苍蝇。”她嚎啕大哭,赵小棠吓得站起来乱转一圈,再蹲下来凑近她直说冷静,不要哭,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她噌得一下站起来,“好好说也没用,反正我努力了也没用。我已经想通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刚说完她就后悔了,怎么可能想通,认定的人她什么都不怕,何况连第一步还未踏出,赵小棠却说着想通了就好,经验不足的设计师和工头必然产生分歧。

  

  “我要出家!我喜欢的人都不喜欢我,一定是菩萨在点化我,让我不要迷恋红尘,要我出家,我走了…”她好似一时冲动下定决心,扯着包带抬步欲要往门口走。赵小棠快步跟上拦住,“等等等等,等等,”扶住她的肩膀,“怎么好好的又出家了,威胁我是不是?”她心里喊道,怎么不旦说不成,还想一出是一出啊。

  

  “是菩萨!”

  

  “别说菩萨,菩萨那么忙哪有时间点化你啊!都像你这样,屁大点事就要出家的话,那全国一半的商品房改成寺庙得了。”赵小棠咬咬下唇,暗想这算什么台词,不会见好就收,非要逼得人都气极才愿罢休。

  

  “什么叫屁大点事,恋爱大过天,我的天都快塌了好吗?!”

  

  “好好好!那就更不能出家了,你别哭,先冷静一下。”

  

  赵小棠扶着她的肩将她推到沙发前坐下,尽力平抚她现在过激的心情:“咱们好好捋捋,”她坐到虞书欣身边,“我也没说不行,咱们好好捋捋,争取双方谈判后,达成意见统一。”嘴上念着台词,其实赵小棠此刻只想翻个白眼说几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要一来一回多次,观众看着应该比演员还着急。

  

  虞书欣和赵小棠对视,“这还能谈判?”

  

  “能啊。”

  

  “好,你说。”

  

  她挽起袖子,将要说的话已经组织好久了:“咱们根本的问题啊,不是我看不上你,而是我们是师生,这么做不旦影响不好,而且有违师德,别人也会指指点点。”她和元宋一样都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她还是被舅舅娇养的女孩子,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舆论风向如何,只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就一定要做到。

  

  可能有时候能够不计后果地做一些事也是令人羡慕的吧。

  

  虞书欣方才还振振有词,这会儿失了底气:“爱情本来就是要经历一些考验的。”承想被一句你少在网上看那些鸡汤了都傻了吧你反驳回去。

  

  “你要种一颗小树苗,也要春天种吧。你偏偏冬天去种它,冻死了,还怪它禁不住考验,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那怎么办嘛,总不能怕它死,就不让它活着了。”

  

  小姑娘一脸委屈,她忍不住笑出来,即使餐桌上那碗水煮肉片完全冷下,还是提起筷子夹完所有的生菜,直到最后才吃掉舍不得的肉片。

  

  “谁说冬天就不能种树,我们可以种在温室里,等到春天的时候再移栽出去。”

  

  “怎么说?”

  

  “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她顿了顿没说下去。虞书欣戳戳她的肩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可她却突然站起来,“不行!”虞书欣一怔,明明方才还对得好好的,这一句不行是怎么回事。

  

  “赵小棠!你得按着台词来啊!”虞书欣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剧本,指着正确的台词给赵小棠看。

  

  赵小棠蹙眉不语,一把拉起虞书欣,虞书欣没站稳往她怀里跌,她单单是扶了一下就将人往门口推。

  

  “你怎么回事啊!”虞书欣一向是对工作很认真,哪怕是简单对戏也投入了超过一半的情绪,台词烂熟于心,她不需要赵小棠和她一样,但不能由着自己乱套。

  

  赵小棠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人已经被她推到门口,虞书欣渐渐能感觉到气氛微妙,她好像是真的在生气……

  

  她猛地拉开门,把虞书欣用力往外一推,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就嘭地关上门。

  

  “赵小棠!赵小棠!你给我说清楚啊!有什么事好好说嘛!”虞书欣用力拍着门,发出阵阵响声,惹得隔壁邻居开门探头呵斥两句,她弯身道歉,可里头的赵小棠却无半分回应。

  

  赵小棠无力地靠着门,大口喘息着,腿脚一软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她说不出口在一起这样的话,哪怕知道仅仅是台词都不可以,可能这样做很对不起她,但是这才是他们之间最应该有的结局。

  

  她最终狠心把一碗水煮肉片都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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